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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福兮禍兮(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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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海沿岸沙灘不多,大多數風景是紅海兩岸那種紅色山巖組成的山脈。這些山脈不算高,卻是絕對的荒蕪之地,蘇丹港就修建在紅海西岸連綿山脈的一個缺口處。說是缺口,也只是比其山脈低些,整體也是在山坡上。所以從位於山坡頂端的建築裏面看出去,就能居高臨下的看到整個蘇丹港的全貌。

韋坤所在蘇丹港港區辦公室就位於蘇丹港港區一個高位之上,向外看的時候,韋坤註意到一艘純白的游輪優雅的停在港口的泊位上,這艘名叫彩虹公主號的游輪是韋文睿出行時候最喜歡的游輪,它已經在哪裏停了好些天。韋坤為了蘇丹三郡的工作不得不來蘇丹港,韋文睿最初據說是應了韋坤的請求到了蘇丹港來談農產品銷售合作,然後韋坤在這邊忙碌,韋文睿也是忙忙碌碌的樣子。

想到這裏,韋坤微微嘆口氣,他低下頭開始在信紙上繼續打著提綱。身為蘇丹三郡的郡守,工作真的比韋坤想象的更繁重,簡直有點日夜不得閑的意思。就在韋坤橫眉冷對草稿紙,俯首咬斷鉛筆頭的時候,警衛員進來告訴他,蘇丹港港區副區長前來請求見面。

韋坤請副區長進來,結果副區長進來之後立刻遞給了韋坤一張辭呈。就在韋坤讀著辭呈的時候,副區長說道:“韋書記,我在東非已經好幾年時間。我一直想回家,現在我決定回家去照顧父母,還請您批準。”

“唉……照顧父母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同意了。”韋坤帶著那種非常豁達的表情說道。

副區長的表情明顯稍微起了點波動,他完全沒想到韋坤竟然會如此簡單的就答應了他的辭職請求。副區長如蒙大赦,道謝之後匆匆離開了韋坤的辦公室。

警衛員有些看不過去了,他看著副區長的背影,嘟囔著說道:“這都是今天第四個辭職的。韋書記,您還真能放得下。”

面對警衛員的埋怨,韋坤笑道:“我就算是強行留人也沒用。還不如用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安慰我自己一下。”說完,韋坤坐回辦公桌前,繼續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從停泊在港口中的彩虹公主號舷窗看出去,山坡上的蘇丹港港區燈火闌珊,這裏是非洲第一個建起了供電系統的城市,即便電力系統容量不大,也還是能支撐起路燈和室內照明用電。天上有繁星,地上也有,在夜晚時分眺望山坡上的建築群還是挺有意思的事情。

蘇丹港港區區長和韋文睿一起坐在彩虹公主號的大廳裏面,享受著電扇帶來的風。也許是看過太多蘇丹港夜景,港區區長並沒有註視外面,而是註視著韋文睿,而且率直的開口問道:“郡主,您為什麽要讓這些人離職呢?”

“那些人不是早就想離開非洲回國了麽?讓他們如願以償有什麽不好?”韋文睿並沒有收回眺望的目光,她僅僅是慢悠悠地答道。

這個回答擺明了是應付,這讓區長不太能接受。不過就在區長準備想個新的詢問方法之時,韋文睿又開口了,“這些年來你們從我這裏拿了多少,你們想來肯定很清楚。現在我這位叔叔一心要在非洲大展拳腳,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覺得他想立威的話會如何?”

這話讓區長的臉色稍微變了變。不等區長發表意見,韋文睿繼續說道:“就他們拿到的錢,他們現在走的不虧。而且這些人走了之後,蘇丹港人手不足。除非是要洩憤,或者完全不考慮結果,否則我叔叔韋坤也不會對剩下的同志動手。”

區長此時再沒有那種被蒙騙的感覺,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真的沒想到這種以退為進的手段。想通了這些之後,區長忍不住問了個問題,“韋坤書記不會對以前的事情揪著不放吧?”

不管怎麽說,韋坤畢竟是韋澤陛下的兒子,如果這位皇子真的耍性子不依不饒,區長認為自己沒辦法對付這樣的局面。別的人離開是表示不合作,而區長的合作則是因為他留任可以更有效的幹些並不是支持韋坤的事情。

韋文睿冷冷的瞥了區長一樣,“哼,你要是擔心這樣的事情,那就把我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好。我四爺爺不是個嚴苛的人,不過他也不是那種非得把爛泥扶上墻的人。如果韋坤叔叔真的沒有能力解決非洲的事情,我四爺爺也不會非得把我韋坤叔叔留在非洲不可。”

聽了這樣率直的發言,區長只覺得身上有些莫名的涼意。他並沒想到自己一個小海港的港區區長居然會攪和進皇家的事情中去,惹上這樣的麻煩,是區長最不想發生的局面。

在接下來的兩天裏面,又有兩人請求離職,韋坤依舊爽快的表示接受。令韋坤感到意外的是,韋文睿在辭行之後乘上船離開了蘇丹港。而韋文睿告訴韋坤,她這次回國內是辦件私事,事情辦完之後她就會返回歐洲。

韋文睿一走,區長立刻就感覺輕松許多。加上雖然走了好幾個中級幹部,可最近非洲戰爭激烈起來,通過紅海的船只數量減少許多。蘇丹港也沒有那麽忙碌,這讓整個港區反倒輕松起來。更重要的是,韋坤就如韋文睿所說的那樣,並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打擊報覆。他就是每天在港區視察,和工作人員談話,剩下的時間寫寫他自己寫的東西。

韋坤這種並不強勢的表現讓區長對韋文睿的離開倒是印象深刻,對於這些在非洲打拼的人來說,他們最想的大概就是能回到國內,然而這對於這些人來說這是很困難的事情。看到韋文睿的船只離開港口,向著南方航行的時候劃出一條海上的白色軌跡,區長發現自己有的只是嫉妒,強烈的嫉妒。這種皇家子弟能夠想走就走,想回家就回家。這些在區長看來無比艱難的行程,對於韋文睿不過是想走就走的事情。

與這種令人震動的隨性的行為一比,韋坤的行動普通的令區長覺得無趣。不過也就在韋文睿離開後兩天,韋坤的行動就讓區長明白了一件事。那些大人物們自然有其不一樣的地方。

韋坤召開了會議,並且在會議上提出了他的計劃,“我要在東非使用東非的貨幣,使用人民幣雖然有很多的好處,不過也有非常多不合適的地方。中央絕不會允許我們東非手裏掌握那麽多人民幣,所以他們不會對我們東非的財政松綁。如果我們在東非使用東非的貨幣,中央就會考慮給我們松綁。而且我們在很多對外貿易上其實可以用更靈活的貨幣支付手段……”

區長對韋坤在後面提出的有關多種貨幣使用的部分不是很懂,也沒聽進去。當他聽到韋坤準備使用東非自己的貨幣之時,就感覺自己的神經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韋坤的話很容易就能理解,而且區長也明白韋坤所說的要點。

韋文睿之所以能夠在非洲有這麽大的影響力,靠的就是她掌握了非洲外銷產品的資金渠道。賣多賣少,給晚給早,這一切都控制在韋文睿手裏。這幫非洲的幹部們來這裏自然都是要撈錢,所以他們不敢對抗韋文睿。即便有些看不清局面的,也會發現對抗韋文睿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對抗中央。大家都不傻,韋文睿是韋澤的侄孫女,是韋昌榮的女兒,這才是中央真正放心在萬裏之外管理錢財的人選。

現在韋坤要做的不僅僅是把財政權從韋文睿的手裏奪走,韋坤要做的還是要從中央那裏爭取到東非行政區的財政大權。當韋文睿掌握著財政大權的時候,東非的幹部們都要聽韋文睿的。當韋坤掌握了東非行政區大權的時候,東非的幹部們到底要聽誰的,這不言而喻。

“這真的是群惹不起的人啊。”區長心裏面感嘆著,而且更加惴惴不安起來。這場猛龍鬥餓虎的爭執遠超他的層次,韋坤還好說,他並沒有逼迫這幫人上陣的打算。而韋文睿則擺明了要努力阻止韋坤奪取東非的權力。等韋文睿回來的話,又會爆發何等爭鬥。而區長在這場爭鬥裏面又會被驅使著去幹什麽呢?

“……對於這樣的工作,蘇丹港作為蘇丹苜蓿出口的最重要的通道,要承擔起責任來。我現在要求同志們基於東非采用自己的貨幣的思路,各自做出自己的報告來。對同志們的報告整理之後,我會向東非行政區的首府提交一份報告。”韋坤在最後表達了他對同志們的工作要求。

看到韋坤是在玩真的,區長腦子裏鼓動的想法只剩下盡量找機會跑路這一條。然後區長看到管財務的科長舉手要求發言。得到允許之後,科長站起身,用困惑的語氣問道:“韋書記,如果這樣幹的話,豈不是中央沒辦法從苜蓿生意中賺到錢了麽?”

韋坤笑道:“東非的貨幣本來就是要央行印刷,他們從我們這裏購買苜蓿,給我們東非的貨幣,他們印出來的都是鈔票,換走的都是產品,他們哪裏不賺錢呢?”

這個回答讓與會的一眾人等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大家覺得腦子裏面各種想法亂飛,怎麽都沒辦法讚同或者反對韋坤的意見。然後眾人聽韋坤說道:“大家也不用著急,這幾天我會和大家仔細討論工作,把事情盡量溝通好。”

4月24日,韋坤的草案就送到了中央。不管東非的同志們理解不理解,中央的同志很快就理解了韋坤的意思。任何獨立大概都是以軍事獨立以及經濟獨立作為標志性的事件。韋澤都督從來不主張把非洲並入中國版圖,這件事中央的看法很一致。蠻夷教化起來太難,非洲的蠻夷又格外的多。為了省心,東非行政區獨立在中國之外是挺好的事情。

只是這種中央決定的獨立與韋坤有目的的完成獨立是不同的,相當一部分政治局委員雖然還沒能考慮到明確的理由,可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被冒犯的感覺。既然冒犯中央權威的是韋澤的兒子,還是韋澤同意派去東非的兒子,冤有頭債有主,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韋澤的臉上。

韋澤也沒有逃避,他開口說道:“同志們願意把東非納入中國領土麽?”

面對這個原則性問題,一眾人等的臉色都變得暧昧起來。沒有任何一人表示願意把東非納入中國領土,更不用說要把黑人兄弟變成中國公民。

“大家有沒有聽說王明山和一個歐洲銀行業女人有染的傳說。”韋澤繼續問。

知道這個消息的超過政治局的一半,所以不知道的一小半人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韋澤把一些文件給眾人瀏覽了一下,然後問道:“有人覺得要追究麽?”

和上次一樣,還是沒人回答。這件事要是發生在國內,被這麽公開捅出來,那就輪到紀律委員會插手。然而這件事是在遙遠的非洲,因為這個理由把王明山從非洲抓回到亞洲接受調查,也實在是怪怪的。

最後有監察部門的同志問了個問題,“王明山同志不會在國內就任其他職務了麽?”

“對!”韋澤回答的斬釘截鐵。

得到了韋澤的明確回答,監察部門的同志恢覆了沈默。大家也明白了韋澤的意思,再沒人出來說話。

搞定了這件事,韋澤才繼續推動了他的想法,“我聽說過一句話,誰能控制貨幣發行權,誰就控制了一個國家。我看韋坤提出的計劃裏面,東非行政區有自己的貨幣,然而貨幣發行權卻是在我們手裏。這就意味著東非不可能真正獨立。所以我個人比較傾向支持他的意見。”

“以前的政策不也挺好麽?”繼任的央行行長周大河覺得自己必須出來說說話。控制一個地區,特別是東非這種面積幾百萬,人口幾千萬的地區,並不是容易事。所以周大河的態度比較保守。

“以前的政策裏面有兩問題。第一,我們對於歐洲金融單位的管理並不有效。第二,歐洲金融單位趴在東非吸血,讓東非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動力。現在既然東非的同志又改變的打算,我們不妨支持他們一下。”韋澤繼續推動他的想法。

這話一出,韋昌榮還好些,他的臉色只是更冷靜一些。只要知道韋昌榮的女兒韋文睿是歐洲金融單位頭頭的那些政治局委員的臉色都不好看。韋澤這是赤裸裸的在表示對歐洲金融單位的不信任,被韋澤都督公開表示不信任的人會有什麽下場,大家都不願意多想。起碼的聯想就能讓大家明白結果了。

韋澤繼續說道:“同志們,東非的權限可以當做嘗試,暫時同意東非的要求之後,我們就可以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我們當然可以繼續幹下去,如果效果不好,我們就可以終止,恢覆之前的制度。沒必要把年輕人一棍子打死,我們要給他們施展的空間麽。”

這話一出,不少人臉色都好看了點。就在那些想的比較多的人覺得這是韋澤在調整方才的話,給韋文睿另外一個保證的時候。就聽到韋澤繼續說道:“東非的政策調整之後,我們對於東非的控制是增加的。基於這種增加,我認為也應該吧歐洲金融單位對東非的控制關系解除掉。對於歐洲金融單位的人員管理最好也有一個制度出來,開拓者的任務現在差不多已經結束,我們該進入發展階段了。”

認為韋文睿依舊受到韋澤器重的人員都大大變了臉色,這話只差說出讓韋文睿下臺而已。當然,也有人不在乎韋文睿的人事任命,從他們思考的表情來看,這些人考慮的大概就是韋文睿之後的繼承者是誰。歐洲的金融單位掌管著大量的資金,不管是誰能接替這個職務,都將是很大的事情。

回憶一散,韋昌榮就找到了韋澤。在韋澤面前,韋昌榮露出了有些不安的表情,“四叔,文睿出了什麽事?”

“現在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不過我覺得再往後大概就未必能讓人接受了。”韋澤雖然沒有詳細解釋,卻也說的很明白。

韋昌榮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不過他畢竟是這麽多年摸爬滾打出來的,片刻後這種痛苦就變成了堅定,“四叔,你給我說說她到底做了什麽。”

“文睿散布了一下王明山和那女人的事情,還有一個以她為中心的太子黨,大概是看著文睿掌握了那麽巨大的錢財,這幫人都希望能揩油。”

等韋澤停下來,韋昌榮就問道:“只有這些麽?”

“還有的事情她暫時還沒幹完,不過我是不準備給她機會幹完了。讓她把那些事情都幹完了,我想給她圓都圓不過來。假如文睿到了圓都圓不過來的地步,對那個以文睿為核心的小團夥,我大概是更沒有辦法放他們一馬。可能是我心太軟,總是不想把事情做到這樣的地步。”說道後來,韋澤忍不住苦笑起來。

就在韋澤這麽表示的時候,韋昌榮說了句話,“四叔,你從什麽時候就開始調查文睿了?”

“呃?”韋澤沒想到韋昌榮居然這麽問,他楞住了。

“四叔,你要不是不放心文睿,大概是不會調查的這麽詳細啊。”韋昌榮不得不解釋兩句。

看著韋昌榮痛苦的表情,韋澤先拍了拍韋昌榮的肩頭,這才說道:“這個啊,職業經理人是不可信的。我從來不沒相信過職業經理人。對於職業經理人,每隔幾年就大換血一次,是最好的辦法。我對此早就有想法,不過我就是手軟了一點,拖沓了一點,就讓事情鬧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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